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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兄弟鬩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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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養心殿宣見廉親王,閑雜人等皆退了幹凈。

三個月不見,皇帝借著天時地利(臣下見皇帝不能隨意擡頭)的優勢仔細端詳八弟:黑了,瘦了,氣色倒好。

胤禩的形狀完全出乎皇帝意料。

在他看來,後宮女子不管是皇後還是齊氏年氏還是懋嬪宋氏她們,失了龍胎皇子皇女皆是一副哀毀傷身、幽怨孱弱的姿態,不是說失子傷身傷心可致人一病不起嗎?!

也是,老八不是女人手刃親子也可毫不眨眼,笑裏藏刀面慈心狠說的不就是他麽。

“你過來。”皇帝像廉親王招手,虛起眼看他:“天晚了朕瞧不大清楚,你來替朕念念折子。”

胤禩猶豫再三,還是無法反抗皇帝口諭,再度心生人在宮檐下的悲涼。不過老四說他眼睛瞧不清楚?這是借口還是真有其事?胤禩心裏暗自詛咒皇帝,說謊讓你白日也成瞎子,做不了皇帝皆大歡喜。

以上都是臆想,現實裏,他還是用低順沈緩的語調將折子上的內容誦讀出來,給一旁愜意飲茶的皇帝聽。

折子毫無新意,是蘇努稱罪謝恩的折子,兼之常明、馬爾齊哈二人的請罪折。幹澀含混的字眼由廉親王口裏讀出來亦是別有一番風味。

皇帝心情舒暢,想著還有長長的一夜要打發消磨,於是問老八讀後感想,問他親口替手下魍魎說出悔恨當日附逆種種的言辭來是何感想。

胤禩深知這只是頭臺小菜,亦提不起興趣耗費心力編織漂亮話,隨口拽了幾句酸文歌頌皇帝慧眼識人,心頭盤算著這天到底何時才能放亮。或者下一場豪雨解了京畿旱情也好,也許老四一個高興,就領著群臣謝天,今晚就算混過去了。

皇帝心情好,再度詢問:“此數人連同族人親眷皆因八弟獲罪,你自稱‘賢王’、‘善人’,可覺愧對諸人?”

胤禩不答反問:“皇上昔日自稱‘出世之人’、‘富貴閑人’,不知如今想來可覺是個笑話?”

“放肆!”皇帝暴怒喝道,他給足了老八面子,可老八簡直不知所謂胡亂攀咬,當年閑散阿哥與稱孤道寡能相提並論嗎?要不是你領著一黨二心臣給朕使絆子下矮樁,朕何必下死手對付你們?

胤禩低頭扣下折子,從容跪倒,等候發落。他不怕皇帝發怒,只怕皇帝跟他繞圈子講條件,再行羞辱之事。

上次拿老十做筏子讓他喝鹿血逼他舍身取悅結果又如何?雖然時過境遷,但那一晚腹中陣陣鈍痛,滿鋪淋漓腥紅,是對他面對貪狼卻心存僥幸的嘲諷。

每回‘罰跪’之後離宮回府,在浴桶裏搓去一層皮泡到水涼又能如何,臟了就是臟了,從裏到外。一開始他還能暗自安慰老四一廂情願,自己不過受了脅迫,與被畜生咬上一口毫無區別。但後來老四手段盡出,每回非要挑起他男人的本能,逼他承歡之時情難自禁幾乎忍不住悶喘呻吟失控痙攣,事後得意張狂之態寫滿了赤裸裸的鄙視羞辱。身為男子卻在政敵身下雌伏洩身,是他連自己也無法面對的恥辱。

其實胤禩誤會皇帝了。皇帝的確以能看老八從兀自隱忍到失神放任糾纏為樂,但他是真心引以為豪,至多認為朕為真龍天子,無所不能罷了,不含半分譏諷。

胤禩這次低估了皇帝的睿智。

胤禛早就看穿了胤禩的把戲,不過求死麽?難道死就是這麽容易的?今日你死了也是個和碩親王,要入皇陵的。朕豈會給你到祖宗面前告狀的機會?更何況朕還等著看你們如何兄弟情深呢。

皇帝一把掐了胤禩的臉掰向自己,看他兩頰新長出的軟肉冷笑:“數月不見,八弟心寬體胖,倒是朕為公務所累,日漸清瘦,沒的八弟好福氣。”

論理廉親王至少應當說一句“皇上當以龍體為重才是社稷之福”裝裝場面,可是胤禩卻懶得說場面話,直言不諱:“皇上要忙著耗羨歸公、西北軍情、授農頂戴、八旗井田,還要分心對付臣,的確分身乏術。”

“八弟身不在京,對朕之政令如數家珍,可見朝中眼線不少。”

“皇上忘了,臣尚未卸下總理大臣之職。說不出皇上新政才是不察大罪。”

“八弟還是伶牙俐齒。”

“臣不敢,臣萬死。”

“你有何事不敢的,朕面前毫無敬畏。朕背後敢對著朕的皇嗣動手。”

胤禩一楞,足足一刻才明白皇帝言下之意,臉色嗖得白了,唯餘皇帝手指捏處泛著紅痕。

皇帝知道了。

這並不是重點,胤禩太了解胤禛了,從他方才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已經察覺皇帝先前故意遺漏紅花湯的意圖,原來前番諸事都是為了引他入殼,讓他身為男子卻行那婦人坐胎之事?

無論滿漢,女子即便無辜,被奸通奸無論,無媒無娉珠胎暗結只有自我了斷一途,不肯死的抓回來要麽沈溏要麽一把火燒了,比自盡更慘。

莫非老四是想讓我自行了斷?

胤禩莫名地將思路往這個方向引過去。其實如今形狀比一死了之更不堪,死是解脫是保全,只是他保全了毓秀弘旺,卻將幾個弟弟放在老四架起的柴火堆上炙烤,於心何忍。

皇帝看老八面色紅紅白白青青紫紫換來變去,煞是賞心悅目。等欣賞完了,才開金口:“朕收回前言抄了老十的家,也是警告你欺瞞聖聽之罪。朕也非不通情理,往事既往不咎,蘇努七十幾個已經替你受了罰,這事就算揭過了。”

下巴被人捏在手裏訓話的滋味不大好受,更何況這人還一副施恩示寵的模樣。胤禩收了收下巴,動不了,無奈只能作罷,心頭火氣燃起久久難滅。

老四你何必,壞人做了也就罷了,何苦還來爭這好人的名頭?人也發落了,家也抄沒了,你一句既往不咎就能成‘仁君’了?

歌功頌德的折子當不得真啊四哥。

胤禩眼底流露出來的憤怒心酸心灰意懶最終都化成了譏諷,一一不落地進了皇帝的眼。

皇帝忍下怒氣,牢記今日目的,再接再厲:“八弟莫不是忘了裕親王仍位列親王,雅爾江阿朕也沒動,還有老九,他在西大通逍遙著,朕一時也沒想好要怎麽罰。”

胤禩這次學乖了,不再傻地以為皇帝真心想同他討價還價。經過老十一事他算徹底看清,老四做事一意孤行,從不留人餘地。就算許了願也會找盡借口食言了去。

在老四心裏,他只用說服自己一個就好,天下人就他最委屈。

“四哥何必取那商賈作態落了下乘。既是天子就當金口玉言,有吩咐但說無妨,若不是刻意責難臣自當盡力而為。”

“今兒朕不同你置氣,拿一命換一命,你願是不願?”皇帝忽略老八話中各種冷嘲熱諷,直擊主題。

胤禩隆眉不解,眼中不免有些茫然無措。

他一時沒弄明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如今他還有什麽能與帝王交換。

皇帝好心解惑,雙手將他拉起讓他斜靠在自己腿上,手指在他腰腹打圈:“朕的子嗣不豐,八弟以男子之軀身懷六甲,朕倒是期待的很。你替朕生一個,朕就免了責罰裕親王,再生一雙,雅爾江阿與老九亦能平安無事,你可願?”

簾卷西風,其聲哀鳴。

養心殿換了玻璃窗戶,夜裏疾風打在上面鬼哭神嚎。

胤禩覺得自己好像明白皇帝的意思了,但是又沒真弄懂。

皇帝讓他生子,來換老九他們的命?

他就不怕生個貍貓怪胎出來?

生了再溺死燒死那可是大大的不祥,他以為老四應該將他先一把火燒了永絕後患的。

想完了這些,才反應過來老四這不過是再次許下一個永遠無法兌現的景願,用他兄弟親人的性命威脅於他,與上次老十那次如出一轍。

老四你還能更無恥些嗎?

侮辱折磨也就罷了,還要許以砒霜蜜糖,讓人自甘赴死墮落。

你那十幾年的研讀佛經,就讓你琢磨出這些手段?!

是以胤禩斷然拒絕這個荒天下之大謬的提議:“四哥不用想了,這事弟弟辦不到。”

皇帝毫不意外他的拒絕,將他攬緊了些,皮笑肉不笑:“這會子想起喚一聲四哥了?晚了,輸贏已分還由得你選?”

胤禩冷笑,果真如此。

“弟弟是個什麽怪物四哥自是清楚,何必出此試探之言?如此畸胎孽種弟弟焉能留下為四哥招來口舌禍端?”

這已經是明面兒上的頂撞與反要挾了。

不過皇帝一個字都不信。他深知此事曝光,老八只會比他更無顏見人。歷來帝王風流,受千夫所指的卻是董賢之流。更何況難道他鐵腕作風,還不能替他的子嗣弄一個見得光的身份?

“八弟多慮了。朕非試探,你只需遵旨行事即可。”

“四哥若嫌子嗣不豐,當多多駕幸後宮。皇考昔日殫精竭慮,不是也有諸多兄弟幾個?社稷重要,龍脈也不可小覷。”

“朕等著八弟替朕生養。你勸朕去後宮居心不小,難道不知朕許願三年不近後宮?”

胤禩臉色發青,幾乎忍不住大罵無恥。三年不親後宮是為守孝搏個純孝的名聲,為何卻變著法兒地來折騰自己?“四哥三年不親後宮,臣弟不敢引皇上破了戒。四哥素來信佛,自然知曉悔願不可,神明皆知。”

皇帝對此早有應對:“八弟豈可自比後宮?若你甘願入侍,東西六宮任你選,朕還舍得起。”

胤禩最初的憤怒已經過了,他自然不會在口舌上也示弱,遂反唇相譏:“弟弟若選了永壽宮,四哥可舍得委屈了年家小嫂?”

年羹堯不日就要入京,眼下正與皇帝黏糊糊膩歪歪的,胤禩此言自然滿是嘲諷。

皇帝面色陡然一沈,胤禩還來不及暗爽,就見胤禛覆又笑道:“八弟這是怨朕厚此薄彼?你若敢自選入侍,朕又有何不敢?”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提出這個有歷史意義的提案了。

卡文小劇場,一點都不好笑。

四哥:八弟聰慧,其子必可克成大統。

八弟:四哥又犯病了,請按時用八寶丹。

四哥:金口玉言,由不得你。

八弟:請轉身,向永壽宮,年家小嫂必能包君滿意,男女都有,任君選擇,絕無怨言。

四哥:八弟醋意太大,可漂三裏之外,朕已聞見。

八弟:……腦補太強要不得。

忽然發覺也許能HE?我太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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